第162节(2 / 3)
审视着眼前的萧正峰。
一身战袍的男人,携带着千军万马,手里握着敌国的命脉,貌似恭敬有礼,实则桀骜不驯。
这个男人在逼自己,逼着自己放过齐王。
他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沉吟片刻,终于缓缓地道:
“镇北侯贺骁云投身敌国二十四年,忍辱负重,赤胆忠心,日月可表,为我大昭之栋梁也!”
当他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在场所有的大昭将士都鸦雀无声了。因为所有的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曾经那个叱咤风云的镇北侯,那个投敌二十四年的贺骁云,要回来了。
这句话如果出自齐王之口,即便是齐王登基为帝后,出自他的嘴中,这句话就是一个千古笑柄。可是如今这个话却是出自于与齐王为敌的燕王,如今的德顺帝口中。
德顺帝和贺骁云非亲非故,这番话说得自然是毫无私情。
昔日威震四方的镇北侯已经是白发苍苍,此时的他听到这话,在这前不得后不得的两军对阵之间,不由得泪流满面,仰天长叹。
灰白的须发从头盔之中散出,在苍劲灰败的天地间飘扬。
他仰脸大啸,对着天,对着地,对着那已经逝去的昔日帝王,大声吼道:
“谢皇上隆恩!”
老迈浑厚的声音响彻天地间,震得两军中所有的将士都不免心中发颤。这个老人这么大的年纪了,他所求的是什么,荣华富贵锦绣前程?封侯拜将名震四方?
他所求的,不过是一句原谅吧。
这是一个穷途末路的英雄,是一个把自己的路走到了尽头的英雄。
远处的齐王,僵硬地立在那里,遥望着这个昔年曾经教导过自己骑射刀剑十八般武艺的亲舅舅,这个铁骨铮铮早已经为人夫为人父的男子忽而间跪在那里,泪流满面。
如果他的母妃泉下有知,是不是也能看到,他的舅父终于可以回来了。
他的母妃,临死前瞪大双眸,虽死而不能瞑目。
后来的很多年里,尽管他的父皇曾经多次试图和他修复昔日的父子亲情,可是他依然无法面对那个杀死了自己外家所有人的父皇。
可是如今他的舅父终于可以回来了,他的姥爷姥姥以及其他所有的舅父终于可以沉冤昭雪,从此正名。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贺的历史原型,一辈子留在了匈奴,一辈子都没有回来。不过我不知道到底怎么样是好的。当年他怀着怎么样的心情送走了十九年坚守得苏武,一个是矢志不渝,一个是投敌叛国,他那个时候的心情无人能想。不过多少年后,他在匈奴享有很高的地位,后代更是登上帝位,拓拔氏就是他的儿孙。可是苏武却在大汗并不得志,早早死了。
一个欣赏并善待自己的匈奴王,一个怀疑自己的大汉皇帝,气节和现实,我也不知道哪个更重要。
附上传说是他写的一首诗
径万里兮度沙漠。
为君将兮奋匈奴。
路穷绝兮矢刃摧。
士众灭兮名已隤。
老母已死。
虽欲报恩将安归。
☆、
站在两军对垒之中的贺骁云,面朝苍天仰起颈子哈哈大笑,笑声萧冷沧桑,笑得老泪纵横,浑浊的泪水爬过满脸的皱纹,打湿了花白的胡子。
身后的北狄军在竔飏的指挥下,不知道多少长弓已经拉起,尽皆对准了贺骁云的后背。只等竔飏一声令下,便将这贺骁云射一个万箭穿心。
萧正峰防备地望着对面,一抬手间,身后众将士已经蓄势待发。如若北狄军要杀贺骁云,他就一定要保。
可是接下来的事情,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贺骁云仰颈大笑之后,遥遥望着沙尘之中的齐王,自己的亲外甥,那个记忆里不过是个几岁孩童的外甥。
“我这一生,先是不得已叛了大昭皇帝,其后又追随本心叛了对我倚重信任的北狄王,今日我贺骁云又怎敢再回燕京城,遭受史官的笔伐刀诛,落得一个天生反骨三姓家奴的骂名,我又怎有脸再去见燕京城昔日故交!”
他双目圆睁,盯着齐王道:
“我如今唯有一愿,我有一女,名南锣,今年二九,乃我骨血,齐王殿下,我将她托付给你,望你保她一世安稳!”
齐王已经意识到了什么,起身就要纵马上前,厉声喝道:“舅父,不可!”
然而身边众人怎么可能让他以身犯险,已经有人形成人墙用盾将他拦下。
而贺骁云则是哈哈大笑,笑声淋漓畅快,遗恨凄怆:
“燕京城里,晋江河畔,今日应是杨柳依依,东十四街,漯阳酒楼,想来定是美酒飘香时,可叹我贺骁云漂泊异乡二十四年,终究埋骨他乡,再也无缘去看一眼!”
说完之后,长刀起,白光闪时,一腔热血喷洒而出。
这个时候夕阳正是西下,落日余晖映照在这一片苍茫辽阔的原野上,远处乌鸟的哀鸣声断断续续地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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