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黑夜(1 / 2)
江畔失眠了。
她是一个认床的人,在陌生的环境中入睡对自己来说太难了。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试着放空大脑,但无济于事。
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江畔叹了口气,翻身下床,翻开桌上厚重陈旧的账本。
既然睡不着,那就索性忙起来吧。
账本记录了从同治二年到民国十八年间的详细支出,早期的江家是一个地主大家,在临省的平阳县称得上富甲一方。
收入主要是佃租和利息两项,早期的佃租谷均折算为银两,每一笔收入、开支、结余,都一丝不苟,记录得清清楚楚。每个佃户应收多少租谷,实际收了多少,为何核减,当年谷价几何,等等,都不厌其烦,逐笔登载。
支出方面分为三大块:一是缴纳田赋捐税,完粮纳税;二是祭祖、修缮坟墓等家族大事;三是日常开销,从饮食到服饰用品,甚至详细记录到每日开销如何。
江畔立起账簿,翻开靠后的页数。光绪二十六年江家搬到扬安市,账簿留给了长子,由祖母继续记录一家的开销。
她又向后快速翻阅,秀气的柳眉拧在一起,似乎看到熟悉的字眼,江畔仔细找寻着年份。
光绪二十七年,长子江左川娶妻生子。
光绪三十一年,长子江左川留洋日本。
四年后,江畔出生。而这上面,一笔关于母亲和她的支出都没有。
母亲也曾在日本进修护理学,时间刚好跟父亲留学的时间吻合。江畔揉揉发胀的太阳穴,合上账簿,仔细地放入柜子里,她关掉台灯,屋内瞬间漆黑一片。
她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胸腔似乎被一块巨石狠狠的压制,痛的自己无法呼吸。
铺天盖地的疼痛好似要将自己席卷一般,手指不住地颤抖,她发狠地咬了下舌尖,血腥味在口中逐渐蔓延开,摸索到手帕,她吐出血水,把污秽毫不犹豫地丢进垃圾桶。
就像丢掉自己儿时对于父亲的美好幻想。太可笑了,自己怎么会对人渣抱着期待呢?
江畔大口呼吸着,蹭了下脸颊,看着湿润的掌心,她粗暴地抹去泪水,绝对不可以因为人渣哭泣,绝不可以。
可是眼泪却没有遵守主人的想法,不争气地接连落下,忽然感觉胃里不断抽搐,她慌忙跑进卫生间,抱着马桶干呕起来。
喉咙火辣地烧着,泪水混着口津,她洗了把脸,颓废地坐在地板上,任由无尽的黑暗淹没自己。
房门传来钥匙转动的声音,一个高大的身影缓步靠近。江淮轻叹一声,抱起如同木偶般僵硬的女孩,一起坐在红木椅上。
他熟练地从抽屉里摸出手帕,温柔地擦拭江畔猩红的眼角,江畔麻木地看着男人轮廓分明的下颌,等他动作结束后,想也不想就咬了上去。
她没用力。江淮身体一僵,不等他反应,肩膀传来一阵钝痛。江畔用牙齿叼住江淮的肩膀,发狠咬着,灰色的外袍被洇湿,他既不反抗也不做声。
良久她松口,口中似乎再度漫起淡淡的血腥味,她揉揉酸痛的腮帮,继续靠在江淮的颈窝里。
已经没有精力去考究江淮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也没有询问自己为何会这般狼狈不堪,明明不是他的错,可是自己心中没由来地升起一股恨意。
“江淮,我想家了。”无尽的孤独将自己包围,在这里,自己就是一个外人,被抛弃十多年后才又被想起。多么可笑。
江淮没有应答,女孩的脸上毫无生气,他轻轻拍抚她的后背,就像是在把自己当成小孩子一样。
想到这个男人或许拥有自己从不曾得到的父爱,她心中生起强烈的抵触,要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
对方却越抱越紧,将她死死扣在自己怀里,江畔有些疲惫,嗓音沙哑地不成声调,“江淮,你说父爱是什么感觉?”
“我不知道。”银白的月光印在男人高挺的鼻梁上,斜斜地打下一侧阴影,一丝冷意在他脖颈上留下轻微的颤动,他的胸膛微微起伏,悄然吐出一口热气,像是这寂静的夜晚,响起细不可闻的叹息。
他顿了顿,继续解释,“我几乎没见过他。”从江淮有记忆起,父母几乎不曾见面,迫不得已聚在一起时,两人也是貌合神离。
剩余的时间,就只有不停的争吵。一般都是父亲甩袖离去,留下母亲独自垂泪。他试图安慰母亲时,却被她推开,她不允许江淮靠近自己。
仿佛江淮就是她人生中的失败品。
江畔闻言嘲弄地笑了,“真巧,我也没见过他。”她环住江淮的脖颈,呵气如兰,对方的身体明显变得僵直,“你说,我为什么要帮一个从没爱过我的家呢?”
他掰开江畔的玉手,目光灼灼地洞悉着她,漆黑的眼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一字一顿地对自己开口。
“我可以帮你复仇。”
江畔猛地抬头,瞪大双眼,血液在身体里奔腾翻涌,耳鸣声疯狂叫嚣,双眼愈发猩红狰狞,看起来就像是从罗刹里被释放出的恶鬼。
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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