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节(1 / 2)
会仙楼是座双塔的结构,中间一架飞梁串联,廊子两边霞影纱糊的长窗,晴日推开窗子便如长桥,如此雨天,窗子扣严实了,憋闷的水汽蒸腾,全靠脚底一串细巧的香台驱散。
两人慢慢在横梁上来回踱步,听外头蛙声阵阵。
“一顿酒不算什么,只扰了你我说话,往后本王不在,买卖要你费心。”
许子春拱手再次表示歉意,一脸赧色。
“郡王不必忧心,浑天监察院事务稀少,这一向与府监过了几招散手,场场皆输,又被宋之问揽去几桩御前露脸的好事,院正气得刻了一枚府监小像,早晚吐口水。”
武延秀笑出了声。
雨天湿气大,他脸上油油的,见前后无人,便摘了斗笠。
许子春冷不防直面相对,心头震地一跳。
他老是遮遮掩掩的,春天藏在兜鍪底下,冬天斗篷耸老高,偶然瞥见一线颌角、鼻梁,总以为错觉,这还是头回看清那副油润的唇,因是冒雨而来,格外丰泽诱人,当真是公子春衫桂水香。
“我怕他气出个好歹儿,这才出了个主意,既然春官要拆三阳宫,不如就着那处地基,我们去起一座观天台……”
武延秀眼睛亮起来,听他细细解释。
“为修三阳宫强占了许多土地,难道还回去?不如借观天台的名目养马,树林子隔开,又不惹人注意。当地闹过两场,征地一回,徭役又一回,斩了几个抻头的乡民,春官请了皇命,县衙有尚方宝剑,别无顾虑,出了事儿容易盖。”
武延秀听得稀奇,皱眉看他。
揽院正入伙他不怕,这种买卖,干系人越多越好。
只院正能听得进他的主意?
灵台郎区区七品,称郎官都算额外高看,他怎么敢对上司提这个话头。
“院正在气头上……”
许子春嘿嘿笑着解释,“二来后院失火,巴不得寻个由头离京。”
“原来如此。”
武延秀了然地一笑,在他肩头拍了拍。
富贵险中求,为巴结郡王,扯顶头上司下水,这算命的倒是个赌棍。
一回身,几个女娘喷香的帕子摁在嘴上,扭扭捏捏上了楼。
风月中人贪俏,见了这两个客人,都是眼前一亮。
年轻威猛就罢了,个儿高的太漂亮,瞧见就挪不开眼,两人并肩的廊子,她们不说往边上让让,反而故意擦着身走,眼风一径儿乱飞。
过卖知道武延秀的脾气,怕他拆房砸店,急的吼。
“进去!客人在里头!”
门又开了,院副堵在门口,蹀躞带捏在手里,散着袍子,露出贴身白衣,挨个儿叫札客唱歌。
里头站的也有,躺的也有,新来的从他眼前过,巴掌往他脸颊上柔柔一顺,大大方方叫了声‘达达’,他就醉轰轰地抱上了。
武延秀含笑看他们哄闹,等过卖扣上门方侧头过来。
“不枉本王把本钱交给你,有你在,果然省了本王许多操心。”
“郡王只管放心去。”
许子春弓着腰,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一径担保。
“往后万事指望郎官安顿,他日本王回来,必然替郎官安排前途。”
许子春愣怔了下。
自打听说郡王和亲,他便担心买卖往下如何做。
然向来是武延秀调遣他,他却去不得千牛卫值房相见,如今等到明示,心头热油浇过一样爽快。
“郡王言重了!下官区区微末,陷在不上台面的衙门,唯这点子想头。”
大喜之余正色作揖。
“郡王远去关山万里,想来那处虽荒蛮野性,要图便利,左不过金银开道。郡王放心,下官只问郡王要一个心腹,往后每年春秋两季结利,源源不断向西送去,并京里的动向,郡王只当留了只耳朵在京。”
“黑沙南庭是何样去处?使团之外,哪能容得唐人来去自如。”
武延秀心事重重往前迈步,淡淡婉拒他的好意,也是看不上他胆色。
“况且,怕是钱也无用。”
“那倒也是——”
许子春嘴上附和。
心里却道,拿钱开道,开的是男人道儿。
至于女人,天下有你治不住的么?
即便是个不解风情的蛮夷,就为买你那副笑脸,掏心掏肺。
他是个脚踏实地的买卖人,凡事再三掂量。
当初攀附武延秀,一半的赌注便是下在他这张脸上,另一半才为他姓武,偏圣人也长眼睛,竟拿他去和亲,等于半中间截胡。
听武延秀话头,知道他和亲不过一时,早晚还要杀将回来,既高兴,又怕做不准,谨慎地问了句。
“这买卖犯忌讳,郡王不在时,若是三司六部查问起来,还请郡王给下官留个通气的活扣儿。”
“干什么?”
武延秀抬了抬眼,拿不准他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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