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雀 第45节(3 / 3)
的。
“林南,我们别吵到最后一刻行不行。”祁遇白说,“你知道我的为人,给彼此留点念想吧。”
林南不知道为什么到了这一刻祁遇白还能如此冷静,就像这两百天与他日夜相对的是另外一个人一样。他想起武雨彤曾跟他说过的那句话——跟祁遇白来往要懂得适可而止,原来是这个意思。他先是无声地流眼泪,慢慢就变成了小声地啜泣,最后终于在这辆有着无数回忆片段与温存时刻的车里放声大哭起来。
祁遇白就这么看着他,守着他,始终一言不发。
林南哭了很久终于累了,袖子捂着脸颊跟眼睛,声音越来越小直到最终安静下来,然后才放下袖子,用一双通红的眸子直视着祁遇白,眼神已不再只是悲伤和不解,而是多了些决然。
他缓缓地说:“最后一个问题,问完我不会再烦你了。”声音听上去已经嘶哑得不像话,鼻腔也完全不通。
祁遇白说:“你问。”
林南默然半晌,低声问:“这半年里,你有没有哪怕一瞬间,是把我放在心里过的?”
两人从来没有哪一刻真正坦诚过心意,但那些相拥而眠、保护扶携,甚至只是目光对视,林南都无法相信其中没有情意。
他固执地望着祁遇白,像陷在沼泽中的人望着外面的一根绳索一样。
“没有。”祁遇白纤薄端正的嘴唇上下动了动,“觉得你睡着舒服,就多睡了两回,何必当真。”
字字如刀,全往最柔软的地方扎。一下又一下,宛如凌迟,林南早已脆弱不堪的心脏终于放弃了苟延残喘,胸腔空得仿佛什么也不存在了。
祁遇白看着他惨白无状的脸,远离他的那只手状似无意地重新放回方向盘上,在林南看不到的地方,指尖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你问我爱不爱你,我说爱,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然后呢?你要知道爱之一字说出口来很容易,它轻如风渺如云,谁也伤不了。只有藏在心里才像酷刑,它会变得沉如铁利如锋,能将人的心活活捣碎。但即便如此,祁遇白仍然选择了后者。
在林南出现之前,祁遇白的人生已然走进了一个死胡同,里面没有光,只有后悔与无奈。母亲因他而死,父亲行同陌路,家不成家。他被困在黑暗的胡同里进退维谷,从来没想过会真的有一个人让他有逃离的冲动。他渐渐又感觉到自己是个活人,也有人真心在乎他、需要他。然而正因如此,他更不能让这个人的未来成为自己解脱出去的垫脚石。
林南那么好,那么鲜活,他的未来应该是在阳光下的,没有自己倒更好。所以就这样吧,自己继续活在黑暗世界,所有的光都留给林南,一切当断则断。
车外的雨下了很久终于渐渐收住,重新变回绵细如毛的雨丝。
车里的人也静默良久,一个在长久的单恋后终至心灰意冷,一个在认清自己日渐深刻的感情后下决心放手。
时针走向12点时,新的一天就开始了,过去的事情终于要留在过去。不远处的电影银幕重新亮起来,似乎是要开始播零点场。银幕反射出的光映到林南脸上,衬得他愈发如薄纸一般,细微一阵寒风就足以令之摇摇欲坠。
祁遇白一直沉默着,像是在等林南开口。林南自然识趣,缄默了一阵子后轻声问:“既然是这样,我是不是现在就应该走了。”
既然由始至终都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也就没有必要再自取其辱。他打算现在就回到自己租的房子去。不管怎么样,总还有一个住的地方。
生活很现实,它由不得你胡来,就算你觉得自己五脏六腑都疼得揪到了一起、连呼吸这么简单的事都变得困难万分,还是得找个地方睡觉,醒来后继续工作挣钱。
作为一个被中途抛弃的人,再留在这个车上只是徒增难堪,何况他每多看车顶一眼都觉得心神俱裂。他突然伸手推门,祁遇白没来得及锁上车门,人就已经走出去了。
“林南——”
祁遇白在车上喊他。
林南没回头。一开始是一步一步往出口挪,后来变成快步,再后来直接跑了起来,地上的雨水被鞋子踩得溅起一尺多高,沾到他袜子跟裤腿上。心里郁积了无数分不清是不甘心还是难过的东西,无形却沉重地压着他的筋骨,非得狂奔疯跑才能发泄一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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