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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3章 黑水咽冰,寒骨泣关,血火塑人间(1 / 2)

北境的风是淬了冰渣的钝刀,刮过冻土原野,将天穹磨成一片浑浊的铅灰。

李辰安的玄靴踏碎“黑水镇”驿道边沿凝结的冰壳,碎冰声在死寂中格外刺耳。

这座扼守冰绝关门户的边镇,如同被巨兽啃噬过的残骸,匍匐在无尽雪原边缘。

……

镇口歪斜的木牌坊,半截埋入积雪,“黑水”二字被冰棱割裂,渗出朽木暗红的浆,如同凝固的血泪。

入目所及,屋舍倾颓。

土坯垒砌的矮房大多坍塌,残墙断壁支棱着焦黑的椽子,屋顶茅草被风卷走,裸露出冻得青黑的泥胎。偶有几间尚存顶盖的,檐下也垂挂下胳膊粗的冰棱,尖锐如獠牙,直指下方龟裂的冻土。

街巷死寂,唯一的主街布满车辙碾出的深沟,沟底冻结着黑黄污冰,散发腐草与牲口粪便的恶浊。

两排朽烂的木板铺面紧闭,门板缝隙塞着脏污的棉絮,一块写着“盐”字的破幡耷拉在杆头,裹满冰壳,被风扯得猎猎作响,如同招魂的幡。

几个裹着看不出原色毡袍的身影蜷缩在背风墙角,头脸深埋,如冻僵的鼬鼠。

一个老妪跪在街心,枯爪般的手抠挖着车辙沟里的黑冰,指甲劈裂渗血,混着冰碴塞进嘴里,贪婪吮吸——那冰里凝着运盐车洒落的咸苦。

李辰安无声走过长街,风卷起他玄衣一角。

“娘…饿…”墙角破毡下传出幼童梦呓般的呜咽,气若游丝。

“嘘…省些力气…黑冰卫的粮车…快来了…”妇人干裂的唇贴在孩子额顶,声音嘶哑如砂纸磨铁。

她怀中婴孩青紫的小脸裹在破布里,胸膛几乎不见起伏。

“林侯爷的‘冰税’…交不上了…”隔壁蜷缩的老汉突然咳嗽起来,咳得蜷成虾米,吐出一口带冰渣的血沫,“昨儿…王老六的闺女…被拖走了…抵税…”

“作孽啊…”抠冰老妪抬起头,浑浊老眼望向镇北高耸的冰绝关轮廓,那里矗立着一座由玄冰垒砌的尖塔,塔顶悬挂一颗风干的头颅,在寒风中摇晃。

李辰安的目光掠过老妪枯槁的脸,落向镇北。

墨黑的城墙如同巨兽脊骨,蜿蜒横亘在两座冰峰之间,墙体覆盖着厚厚的、掺杂玄铁屑的特制冰甲,在铅灰色天幕下泛着幽冷死光。

关隘上方,一座完全由巨大黑色冰砖垒砌的尖塔刺破云层,塔尖悬着一根粗大冰柱,柱身倒吊一具无头尸体,冻成青紫色。

塔顶,一颗披散灰白头发的头颅被冰锥贯穿天灵,空洞的眼窝直勾勾俯瞰黑水镇——正是三日前血书控诉林崇的北境县令之一!

马蹄踏碎冰面的闷响自关隘方向传来。

一队黑甲骑士如幽灵般驰入镇口,玄铁重甲上凝结着白色冰霜,面甲缝隙中透出漠然目光。

为首骑士马鞍旁挂着几条空瘪的麻袋,袋口染着暗红。队伍径直冲向蜷缩的人群,马蹄毫不避让地踏过老妪抠挖的车辙沟!

“冰税!”骑士勒马,声音透过面甲嗡嗡作响,马鞭指向墙角妇人,“你家男人呢?该交的‘暖屋税’呢?”

妇人惊恐地将孩子更深地埋进破毡,抖如筛糠:“军爷…男人冻死…在葬龙涧挖矿了…”

“死了?”骑士冷笑,马鞭一抖,卷向妇人怀中婴孩,“那这崽子抵——”

鞭稍未及落下。

“砰。”

一只裹着黑布的手捏住了鞭梢。

骑士惊觉发力,鞭身却如铸入玄冰,纹丝不动。

李辰安立于马前,玄衣在风中纹丝不动。

他未看骑士,目光掠过黑甲骑士肩头,落在那座悬挂头颅的冰塔上,声音不高,却压过北风呼啸:

“告诉林崇。”

“他欠的债,明日破晓前——”

“我亲自去收。”

话音落,捏住鞭梢的手指微震。

咔嚓!

玄铁锻造的鞭柄应声碎裂!骑士虎口炸裂,鲜血未及涌出便被冻成冰渣!

整队黑冰卫如坠冰窟,座下战马惊嘶人立!

李辰安松开手,碎裂的鞭柄粉末混着血冰簌簌落下。

他转身走向镇外茫茫雪原,玄衣背影渐被风雪吞没。

墙角,抠冰老妪呆呆望着他消失的方向,干裂的唇翕动,一滴混着泥污的泪滚落,在冻土上砸出一个小坑,瞬间凝成冰珠。

风中,唯余他最后一句的低语,如同淬火的刀刃,钉入每个黑水镇幸存者的耳中:

“暖玉不暖冻死骨,便以血火塑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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