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
染血的三日。
新朝的日轮碾过尸骸,将赤凰帝诏深深烙进北境冻土。
葬龙涧东麓,黑石堡。
百年赵氏的族徽还带着未干的血漆,高耸的碉楼却已被拦腰斩断。
断裂处光滑如镜,飘落的雪花撕成更细碎的冰尘。
堡内演武场,三十七具无头尸身着锦袍跪成一圈,颈腔冻结的冰棱在夕阳下折射出血色。
场地中央,新立的玄铁碑刻着两行字:
“阻新政者,斩。”
“虐矿奴者,族诛。”
——肃政巡察司第一指挥使·李霄立
三百里外,冰髓矿场。
曾经鞭打矿奴的监工头颅挂在生锈的吊架上,双目被乌鸦啄空。
矿洞深处,新任巡察御史踩着混着煤渣的血泥,将一袋袋粟米塞进矿工枯柴般的手中。
洞壁上钉着七具华服尸体,心口钉着木牌:“克抚恤粮者,心饲豺狼。”
一个独臂老矿工捧着滚烫的粥碗,突然嚎啕着跪倒,把脸埋进雪地里。
雪下是冻硬的尸骸层,而热粥的白气正袅袅升向洞顶裂隙透下的天光。
北境官道,告示墙被猩红浸透。
最新一张布告下方,悬着云州别驾周显的人头。
这位林崇妻弟三日前还坐在暖阁里冷笑:“女娃娃的诏书出不了天阙关。”
此刻他怒张的嘴里塞着冰渣,布告上朱批刺目:
“阳奉阴违,私设矿税。”
“斩立决,家产充遗族抚恤。”
墙根堆积着十二具尸体——皆是周氏连夜转移家产的族中修士。
他们冻结的指缝里还抓着灵石袋,袋口洒出的晶粉在血迹冻成的冰面上闪闪发光,像给死人铺的冥路。
帝都刑部大牢深处,铁链刮骨的声响彻夜不息。
原户部侍郎被倒吊在寒水池上,脚尖离水面仅半寸。
水面漂浮着从他府中抄出的矿奴名册,血水正一滴滴将“已处置”三字晕开。
“本官是按前朝律例处置逃奴……”他断续的辩解被李辰安隔空一指碾碎。
哗啦!
锁链骤断,整个人砸进冰水。
水面咕嘟冒出的血泡间,传来巡察使冰冷的声音:“新朝铁律第一条:以人充畜者,溺毙于其所掘之矿水。”
……
第三日黄昏,赤莲金銮殿。
三十六名巡察使跪呈染血的卷宗。
每份卷宗都附着空间留影玉——
某世家地窖里,来不及转移的矿税账册化为漫天金色灰烬,飘落在门外领救济粮的流民肩头;
冰绝关城楼下,拒交矿脉的豪强被凰焰点燃,惨叫着跌入自己私设的水银矿坑;
北境边军大营,克扣抚恤的将领被钉在旗杆顶端,下方士兵正排队领取双倍粮饷。
新任户部尚书颤抖着奏报:“三日内,抄没逆产……堪比国库十年岁入。”
工部尚书捧上玄铁名册:“九万六千矿奴已造册归民,按陛下诏令,赐姓‘赦’。”
珠帘后传来玉杯轻叩声。
群臣脊椎发寒——三日前曹莽炸成冰尘时,帝座也曾传来这个声响。
“不够。”
萧雪衣的声音穿透帘幕,九凰绣纹在殿柱投下燃烧的影。
“明日辰时,葬龙涧立碑。”
她抬手虚划,赤凰真炎在空中凝成碑文草案。
当看到最后一行字,连最镇定的老臣都踉跄跪倒——
“自新历元年始,凡北境所出矿藏,六成归民,四成归国。”
“陛下!”老丞相须发皆颤,“此例一开,天下矿脉尽……”
嗤!
一截断须飘落在地。李辰安的剑不知何时抵在老者喉间,未干的血滴在对方紫袍仙鹤补子上。
“天下矿脉?”
“本就该在万民脚下。”
……
赤莲帝宫深处,新辟的寝殿“凤栖宫”终于沉寂下来。
最后一缕掺着龙涎香的烟雾从赤金狻猊炉口溢出,被夜风撕扯成断续的丝缕,缠绕在十二幅赤凰衔日落地纱幔的褶皱里。
空气里飘散着淡淡的清香。
整块暖玉凿成的浴--≈gt;≈g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