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他们新的季节②(2 / 3)
如果是因为习惯清淡了,你才会在吃到重调味的食物时觉得讨厌。但如果你习惯的是重调味的话,不就反而会在吃到清淡口味时觉得不好吃了吗?」
他细想了一遍她说的话,发现自己抓不到重点。「但我喜欢的是清淡。」
「假如你是因为习惯了才喜欢的话,那么不论是什么样的东西,说不定在习惯之后总会变得喜欢呢?」
他看见她的眼神里出现一种彷彿同时带着善意与恶意的复杂光芒,这让她的距离突然变得相当遥远,一面名为神祕的透明薄纱坚定地横亙两人之间,阻挡他伸手触碰,却又引诱他接近窥探。
这样的距离感似乎能让人上癮。
「我很清楚我讨厌什么。」他端起自己的午餐,塞了好几大口,以掩饰心中泛起的一阵小小涟漪。「我不会让自己去习惯我讨厌的东西。」
「说的也是。那么,还是吃清淡一点吧。」
明明听似意有所指,她却以这句话结束话题,接着开始提议两人交换菜色。由于两人的口味相近,一问之下发现也都不怎么挑食,于是就这么交换了好几样配菜。用餐之间,不知为何也自然开啟了关于上午课程的话题,两人便在充满高中生气息的秋日暖阳照耀下一起度过午餐时间。
他甚至觉得这是他自踏入青春期以来第一次说这么多话。
他回想起自己幼时曾是个活泼又聒噪的人,在学校常聚集一群男孩子一起做些诸如爬树捡鸟蛋、抓虫吓女孩、在教室门口放置水桶对老师恶作剧等事,在家则会抢夺妹妹小心珍藏的糖果、故意拿走奶奶的老花眼镜让她无法读报、或是在积累一天的工作疲倦而趴卧在床的父亲背上跳动吵闹。
每次能让他安分下来的,就只有父亲用黝黑的两条手臂将他举得老高,嘴上说着威胁他的话,眼里却带着温暖笑意的时刻。他从没对他父亲说过自己的景仰之心,但他知道父亲是一肩扛起这个小小的家的人,而这个家对他们来说就是全世界,所以父亲是这个世界上他最敬重的人物。
他从来没说。所以后来他再也没机会说。
久远往事佔据他的脑海,直到自己的名字被人提及,他的心神才回到躯体所在的洗手间外走廊上。
「——你怎么会突然去跟陆全生说话啊?」
声音是从隔壁的女厕传来,说话者难掩语气中的好奇,因此声音显得相当清晰嘹亮。另一个较沉稳的女音立刻提醒她放低声量,但接下来的话音仍能清楚传到特意停下脚步倾听的他耳中。
「因为我抽到他隔壁的座位呀。」
他或许还不是对这个嗓音很熟悉,但他不记得自己这两天还有和谁说过话,因此相当确定回答的人就是纪依蓝。
「你不怕他吗?」
「为什么要怕他?」
「不会吧!你难道没听过他的传闻?」
「传闻?是关于什么的呢?」
她听来天真的回答像是一阵冻风狠狠刺入他骨髓。她昨天分明提过她知晓那些传闻。这一刻他明白,对于这个人来说,说谎就跟喝水及呼吸一样简单自然。
「真是的,你听我说——」
下课时间的走廊与洗手间充斥着来来去去的各班学生,谁也不会去注意正在谈论不相干之人话题的一群随处可见的女学生,或是行为看来怪异、但因安静待在墙边而没有任何有趣事可期待的孤独男学生。在各色纷乱间谈话题之中,他精准完整地捕捉到关于自己的那段描述。
「他的爸爸原本是工人,但是在那个工地的工头因为意外而过世的隔天,他爸就立刻辞职了,这很明显吧,那个工头的过世肯定不是意外——是真的,你可以去翻三、四年前的报纸,生前多次被批评作风狠戾的吴姓工头之类的,还有隔天辞职的陆姓工人——然后重点在这里,原来他爸加入了一个帮派,到处恐吓、勒索、还有抢劫,因为变有钱了又有靠山,所以才不用继续做工人,还能偷偷报復看不顺眼的人。」
「真是可怕!」如此回应的是先前的沉稳女学生。
「然后啊,倚仗着有这样的老爸,陆全生在他老家附近也过得越来越嚣张。」嗓音高亢的女学生越说越起劲,乍听之下说不定会认为她是在叙述某部精彩小说的情节。「据说他国中的时候因为这样,班上同学都只能当他的小弟,买东西、写作业自然不用说,他不高兴的时候还得让他揍个几拳,绝不能还手——而且就连老师们也只能装作没看见。后来几乎整间学校的学生都垄罩在他的阴影之下,还有超过二十个人因为他而转学了!」
「这只是谣言而已吧。」纪依蓝以听不出情绪的平静语调说。「你知道他是哪间国中毕业的吗?」
「我是不知道啦……但是我朋友是听高一的时候跟陆全生同班的人说的,那个人有个朋友和他是同一间国中,所以绝对不会错!」女学生态度坚决。「而且你不觉得他的眼神很可怕吗?随时都在瞪人,如果不小心对上眼的话好像就会被……然后他又那么壮,再加上有那样的爸爸,你不觉得还是寧可信其有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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