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他死胡同①(2 / 3)
前,直直面对以慵懒姿势坐着的赵昆齐,看见原本正打算开口的他扬起一边眉毛。
然后他啟唇,以清晰、宏亮、不可蒙混的方式宣布。
「我要退出赵帮。」
基地内一时寂静无声,只隐约听得见透过通风口送来的对岸闹区的人声吵杂,如杂讯般在背景稳定播送,没有人做出任何动作,包括移动手臂或双腿,似是时间凝结在了那永恆的一刻。
他直视赵昆齐的双眼,那看过无数他无法想像的血腥战场、黑暗斗争与沧桑人生的智慧眼神,好像能将他整个人看透至灵魂深处。
他知道,赵昆齐一直都明白他内心的想法,但一直以来却什么也没说。又或者,那是因为他自己什么都没做。
打破这恆常的一刻的是工厂的铁门被粗鲁地推开的声音。药头带着几名常跟着他的兄弟大摇大摆地踏入,像是没注意到铁台上的赵昆齐似的,视线一次也没有投过去,只朝着左左右右的成员们打招呼。
「嘿,怎样,今天大家都变成哑巴了是吗?阿陆站在那里干啥?」
陆全生看着朝他走近的药头,以同样平静坚决的语气说:「我要退出赵帮。」
他以为药头会大发雷霆,但他只是歪了歪脖子,随手将原本拎着的褐色袋子扔在地上。
「喔,所以我们现在是起内鬨?帮内分裂成两掛了是吧?」
「没这回事,只是我自己要退出。」
「屁啦,你?你会想退出?大家想想看,阿陆可是我们最前线的打手之一,每次工作分到的钱都不少吧?这样的人会想退出?」
突然,他发现药头并不是在与他辩论。药头打开双手,回头看着沉默不语、但眼神专注的眾人,宛如正在进行振奋人心演说的宗教领袖。
而听药头如此一说,不少人的神情确实改变了——从原本的毫无想法变成倾向赞同药头的论点。
「你嘴上说退出,但背后不就是那么一回事?」药头接着伸出手指,如检察官在指认犯人般用力地指向他。「说,是哪个混帐帮派把你挖过去的?」
药头擅自做出的结论引起一阵譁然,四周开始出现如「一定是西芒帮那些混蛋吧」等等的猜测声。
情势开始往他完全预料不到的方向走去,他惊觉药头将他的退出变成了背叛,如此一来事情就更难以如他所愿。他瞥向赵昆齐,发现他似乎并无插手处理的打算。
于是陆全生独自一人面对药头,冷冷地开口。
「想像力很丰富。我就是看不惯你们只会干那些无聊的小事,想退出,仅此而已。」
「对嘛!阿陆也觉得我们应该干一票大的。看啊,我们都变成无聊到让人想随便来来去去的组织了,以为是棒球队是不是?」
周遭响起一片低低的赞同声。
「新人可能不知道,」药头继续说。「当年阿陆加入的时候,就是因为有个蠢帮派和我们对着干,最后他们可是倾巢而出,却全败在我们手下。那个时代才是最好的世界!看看现在我们都变成了什么样?」
「别鬼扯那些。」他放大音量好盖过群眾的喃喃声。「现在那些混帐已经不在了,西芒帮也没那个实力和我们打,我没什么事做了,所以要退出。」
「你搞不清楚状况啊,阿陆?别的先不说,当年欠我们那么大的恩情,现在拍拍屁股就想走人?」
「就算是欠,这几年帮你收拾烂摊子也算是还完了。」
药头在工作时总爱将场面搞得混乱不堪,好像唯恐警察不知道他们的动静一般,陆全生数次替他平息过这种状况,有时也会拿赚到的不义之财贴补损失的民眾,但那通常只会让他们更加愤怒。
「阿陆,我没想到还需要提醒你这件事。」药头一字一字加重语气地说。「你家没男人保护,这不就是你当初哭着跑来求我们的理由?」
虽然他们家本就位于相对偏僻之处,但帮派的身份让嘉燕和奶奶的安全更加有保障——只要是他们的地盘,随时便会有帮派成员四处巡逻。
而这件事若反过来思考意味着什么,他一发觉,怒意便像沸水在他血液里滚腾。
「你敢动她们试试。」
「我怎么不敢?你刚才也说了,西芒帮的混帐没那实力,你又能找谁救你?」
「我会找警察。」
药头放声大笑。「听听你自己在说什么!噢,假如条子有用好了,你找他们干什么?叫他们抓你吗?别忘了你自己做过什么。」
——这就是他为何无法坦然退出帮派的原因。
他也做过许多恶事,双手沾满了污秽,如今才以受害者之姿出现,又有谁会同情他?而他的身份一旦曝光——无论是因为帮派还是因为警察——嘉燕会遭受到异样眼光看待,甚至是排挤、疏离,奶奶也会因为他而被街坊邻居回避,他自己在班级中受到的排斥应该也会更加显着。
最重要的是,他不知道嘉燕和奶奶会对他作何感想。
想起他所有的那些恐惧,累积至今的勇气如沙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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