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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节(1 / 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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芳纯又和清圆挤上同辆马车,一路上打听打听清圆的处境,顺道也介绍一番自家的情况:“外人提起沈家兄弟总存着几分忌惮,其实沈家起根儿是做学问的,老太爷很会取名字,殿帅和都使的小字,你听说过么?”

清圆摇了摇头,窗外天光透过一层银红的软烟罗,在她颊畔洒下柔旖的光。

“沈润的小字叫守雅,沈澈的小字叫澄冰。”芳纯提起和丈夫的初识,眼里微有赧然之色,“当初他来我父亲麾下报到,我看见他的名帖,一眼就喜欢上了他的名字。那时他不认得我,我认得他,还是我想方设法先结交的他。后来殿帅入了枢密使门下,他也跟着回了上京,里头总有三年光景音讯全无。三年后再见他,他赶了十车聘礼来,就把我娶回家了。”

清圆听着他们的旧事,简单直接,却也深情热血,原先离她很遥远的人,面容逐渐清晰起来。守雅,澄冰,果然都是温润清澈的名字。沈知白出事的那年,他们兄弟不过十四五岁,养尊处优的贵公子,一下从天上掉到地心里,十年来的艰辛渗透进命运的纹理,已经无从考证了。

清圆轻轻叹了口气,“好在苦尽甘来,昨儿家里还在说呢,这么年轻就官居从二品,古往今来能有几人。”

芳纯道:“一则是立储案里老太爷受了牵连,结果绕了个大圈子,还是他保的人克承了大统;二则,圣人登基后懿王生事,乱军都攻到拱辰门上了,是他们兄弟死守住的。圣人念及他们军功,又感念老太爷的恩情,少不得大力提拔他们兄弟。”

简短的几句话,足以描绘出沈家成败的经过了。女人的闺中生活大多琐碎,男人的仕途一路波澜壮阔,清圆嗟叹:“时势造英雄啊。”

芳纯失笑,“如今英雄造完了,剩下的就剩享福了。”说着挨过来一些,“四妹妹,你们家给你说亲事没有?”

清圆笑着摇头,“我上头三个姐姐,一个都没出阁呢,哪里轮着我。”

“这又不是分家业,还要论资排辈么!”

清圆不愿意同她谈论这些,囫囵敷衍过去,便扭头看窗外。护国寺是全幽州最大的寺庙,据说早年皇后也上这里来拜过佛,因此这寺庙一直香火鼎盛。远远听见梵声阵阵了,空气里也徘徊了檀香的味道,她越性儿打起纱帘,山林间露出了杏黄的庙墙,清圆有些雀跃,“就是那里吧?”

芳纯说正是,催促赶车的快些。今天不年不节的,山门外的马车也停了不少。车门打开了,各自的丫头上来接应,替她们戴了幕篱,清圆给芳纯正了正帽檐,这才相携往正殿去。

护国寺的台阶共一百零八级,登顶后迈上一个巨大开阔的平台,平台中间摆着一只丈余高的铁香炉,绕过香炉,就是护国寺的正殿。

清圆随芳纯进去,恭恭敬敬给菩萨磕头上香,芳纯平时是个大而化之的脾气,进了寺庙却处处小心。脸上带着肃穆的神情,深深顿首下去,前额结实抵在蒲团上。起身从殿里退出来后问清圆,“你求了什么?”

清圆说:“阖家平安。”但对于阖家的解读却并不包括谢家人,是远在横塘的陈家祖父母。春台递了成把的香过来,她低头撕开上面的封条,一面问,“姐姐呢,你求了什么?”

芳纯红着脸说:“自然也是阖家平安。还有一桩,我也求子,我和都使成亲两年了,一直没有动静,我心里有些急了。”

这是不避讳她,才愿意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清圆是没有出嫁的女孩子,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恰好看见殿门前有解签的,便道:“姐姐请人算一卦吧。”

芳纯是急性子,想做什么恨不得即刻飞身过去,手里成把的香没有点燃,也来不及各处敬了,一股脑儿塞进了清圆手里。指指那个燃着一排蜡烛,供客人点香的灯亭,又指指白石座上的铁香炉,“点了全放进去就是了,让各路神佛自己分去吧。”

清圆捧着芳纯递过来的香,看着她和侍女又折回去,半路上遇见了熟面孔,停下来互相颔首问好。

抱弦道:“都使夫人脾气真爽利。”

春台接了清圆手里的香,又分一半给抱弦,吐舌道:“让各路神仙自己分,亏她倒敢说。”

抱弦携春台往灯亭子去,灯亭离大香炉不过四五丈距离,因明火太多,抱弦请姑娘在香炉旁等一等,她们点完了拿回来,没的姑娘不留神,燎了衣裳。

清圆只好听她们的安排,独自站在那里。

仰头看看天,今天天高云淡,穹顶蔚蓝,蓝得要把人神魂吸进去似的。只是这平台上地势高,风也比底下更大些,吹得帽裙翩飞阻挡了视线。她抬手分拂,幕篱的正面有接口,长而软的滚雪细纱,把她大半个身子罩起来,分开便像打帘一样。

可她掀起帽纱,头一眼见到的不是护国寺上方的蓝天,是一个俊眉修眼的男人。他像那天一样,穿着繁复的织锦襕袍,眼眸深邃又复杂。

清圆和他打过三回照面,两回在黄昏,一回在深夜。印象中反正那是个长得极好看的人,但究竟如何好看,还是模糊的。如今朗日晴空下再看,那种华贵深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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