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服从性测试(2 / 6)
前一口霁蓝釉圆缸,她戴着手套将沿缸壁走鞭的根状茎从泥里翻出,使用剪刀的动作娴熟而无丝毫犹豫,将一从株并蒂的墨红莲花并花苞与侧鞭一齐剪下,分栽于白瓷大碗中。
茶室里层迭堆放无数容器,一幕又一幕的花骨与残荷,唯有角落五排植物灯下的碗莲不曾冬眠,硕大的重瓣花苞略微下垂,色泽浓艳,亭亭荷叶如盘盏,琉璃池上佳人头,美得诡谲又怪诞。梅垣脊骨恶寒,心生退意,他确想拔脚就跑,但考虑到后果极有可能惨烈异常,便又被从头到脚地钉死在地面上。
“您找我有什么事儿吗?”梅垣用尽全力挤出礼貌的笑容,老教母的长女年过半百,拥有比白马兰更冷硬的脸容和更深沉的气场,即便她此刻心境舒缓,情绪愉悦,也还是很让人畏惧。在回神后,梅垣很快入戏,他的恐惧与悚然尽数化成对白马兰的积怨,于是变本加厉地表现。他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必然是个委曲求全的受气包,胆怯地垂着眼帘,低声道“埃斯特不喜欢我跟普利希家族的其她人接触。她看见了,会打死我的。”
若不是看穿a宝使的小把戏,迈凯纳斯几乎就要上他的当。或许来自东方的美人都是这样,眼中收敛着典雅而脆弱的风情,浅淡宜人的忧郁在眉宇间流淌,一颦一笑固然可喜,说谎的时候却能面不改色。
“我过来的一路上听见加兰家族的人在讨论你和埃斯特的情感问题。她们说她根本不在乎你,比起得势的情夫,你更像解闷儿的宠物。可说你是宠物又似乎不太恰当,在这样的场合露面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你是普利希妇夫的共同财产。”迈凯纳斯跟他说话时连头也不抬,专心整理叶柄,将其盘绕于碗中,使叶面朝上。
梅垣的嘴唇动了动,脸色很明显地苍白下去。他姿态温顺,将受气包、出气筒的角色演绎到底,“您或许知道我为何片约不断,事实上这是公开的秘密。埃斯特让我来当花瓶,妆点她的结婚派对。我服从她的安排。您知道的,埃斯特对我恩情不浅,我只能分期偿还,还到现在,我已经很难做自己的主了。”
迈凯纳斯摘下手套,这会儿才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这小男孩儿很有意思。长相敏慧的笨蛋美人,和曼君叔叔很像,难怪a宝会喜欢。
妈妈将曼君叔叔作为自己的替代品送到a宝身边,照顾她的衣食住行,曼君的意外离世显然给她造成不小的伤害,或许她自己没有意识到,但她对这类男人有着超乎寻常的耐性和保护欲,本质上来说这是恋母情结和性欲倒错的综合体现。迈凯纳斯始终认为埃斯特有恋物癖,在临床上表现为对于黑发男人的狂热喜爱。
“参加派对的大都是埃斯特的朋友,不过她的朋友中也不乏生意场上的竞争对手。你知道她们在议论什么吗?”迈凯纳斯笑起来,取出方巾擦拭瓷盆内壁的泥点,自问自答,“她们正犯嘀咕,觉得这对眷侣有些变态。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白天为图坦臣的s≈ap;s影业挣钱,晚上供埃斯特娱乐消遣,简直忙不过来,她们好奇你一年能给影业带来多少收入。这样想来,没准儿图坦臣比他的丈妇更在乎你,影业的收入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你的状态,你能决定他每年从丈妇那里分到多少零花钱,所以拉德姨妈的大女儿昆西才网开一面,没有把你撕成碎片。要知道,你很单薄,看起来比你几个前辈更好撕。”
她的话是什么意思?梅垣呼吸迟滞,困顿的情绪涌上眉梢。她想说白马兰这么做是为了保护他么?只有让图坦臣接手s≈ap;s影业,才能为他登堂入室、抛头露面的行径赋予超越世俗成见的合理性么?
注意到他神色的转变,迈凯纳斯发现他还不是特别笨,起码在感情方面挺敏锐的,于是接着说“他毕竟大了,结婚之后就不再是个小男孩儿了,他得像个真正的男人那样在自己的小家庭中以男主人的身份承办每场社交活动。s≈ap;s影业对他很重要,失去唯一的经济来源对于他这样一位先生来说,往往意味着社会身份的死亡。”
他的挡箭牌竟然是图坦臣,这未免太阴险、太不尊重、也太像白马兰的手笔了,这女人向来热衷于给他投保,做出这样的事也不奇怪。想到这里,梅垣不免感到得意,他所忍受的所有痛苦都在此刻得到了缓解,除此以外,还有种骄傲的悲哀正在啃食他的心。但不管怎么说,就这么短暂的一霎眼,迈凯纳斯在他心目中的形象天翻地覆——她是个悲悯的女人,有柔软的心肠,她担心莲花柔脆,无法越冬,所以叫人将它们全都搬了进来。这场面或许是有点瘆人,大夜里的坐在无数容器之间摆弄艳红花株,但她是好心,她有什么错?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我好受多了。”
迈凯纳斯微笑地看着他。
普利希家的女人有大致相仿的面骨轮廓,得益于对白马兰的熟悉,梅垣在几秒内就判断出她的姐姐此时并没有真的在笑。迈凯纳斯的瞳孔很窄,寒峻如水面上的冰山一角,梅垣不敢妄测其下尺度,于是老老实实地闭嘴。她简直是人形的规模化杀伤武器,目光巡场,定点清除,难怪教母管白马兰叫a宝,和她比起来,白马兰实在年轻,还不顶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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